“地头”工会，新农人赛道

近些年来，国家对农业农村和农民的各项惠农政策，快速惠及了全国农村，同时也提出了新课题：未来，谁将肩负起农事生产人的角色？如何进一步发挥新型职业农民在新农村建设工作中的重要作用？

对于这些问题，大连瓦房店市总工会充分发挥新时期工会的优势，通过创建现代农业产业联合工会，在提高农民会员技术水平、推动农产品技术革新、培育乡土能人、拓宽产品渠道、增加会员收入等方面进行了有益尝试。这一举措不仅促进了农民增收致富，增强他们的获得感、满足感和幸福感，还为其他工会助力乡村振兴提供了新经验和新参考。

本期面对•大连瓦房店市现代农业产业工会联合会

新型职业农民苹果分拣技能竞赛。

“田秀才”开好头

2012年，大连瓦房店市出现了第一批新型职业农民。他们不仅拥有相应的专业技能，而且主要收入来源于农业生产经营活动，是达到一定水平的现代农业从业者。经过10多年的发展，瓦房店已经涌现超过3万名这样的新型职业农民。在这片农业厚土之上，存在很多掌握科学种植技术、懂得市场销售的能人。

“樱桃姐姐”就是其中之一。54岁的曲春媛因种植的樱桃产量高、个头大、口感好，能卖上不错的价钱，被十里八村的农户称为“樱桃姐姐”。她的农资公司和百亩樱桃林，也是瓦房店最大的樱桃试验基地。

如今正值夏秋之交，樱桃丰收的喜悦刚刚淡去，曲春媛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实验室中，开始了肥料的试种工作。“几十种新型肥料，只有在实验室里都试种一遍，才能知道哪种更健康，更适合大樱桃树的生长。”曲春媛的实验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她为每一盆“试验田”标上种植日期，每日从根系生长、绿叶茂密程度等多个角度对化肥进行评测。

在多年种植摸索中，曲春媛独创了隆台栽树法。“就是将樱桃树底部抬高20厘米，让树住上二楼，这样的好处是小树不怕涝，透气性好，根系发达。”曲春媛说，这是让小树赢在起跑线上。要想樱桃种得好、长得大，还得过三关——花芽关、坐果关、品质关，每一关都关系樱桃的后期生长。

除了曲春媛，李官镇的农民于福运也是一位技术专家。他成功复兴了镇上20年始终不瘟不火的葡萄产业。他在参加由瓦房店市总工会举办的葡萄修剪技能大赛后获得启发，一心扑在葡萄新品种的引进、繁育上，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福运阳光玫瑰栽培管理法”，并通过瓦房店市总工会的帮助在全镇推广。通过此方法种植的葡萄，售价上涨了5倍有余，在李官镇掀起了一场关于葡萄产业的“革命”。

于福运的成功打破了当地农民长期以来对葡萄的固有印象。为进一步科技助农，李官镇党委还请来辽宁省农科院及大连市农科院的专家团队，多次前往李官镇轮流开展技术指导。与此同时，像于福运这样的本地专家活跃在田间地头，为农民提供面对面的指导和帮助。如今，李官镇不仅成功注册成为中国瓦房店优质葡萄之乡，还涌现一批新品种栽培的带头人，为李官镇葡萄产业的优化与提升提供了保障。

曲春媛和于福运正是新型职业农民的代表。“当今的农村，农业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要想自家的农产品卖上好价钱，就得紧跟科技选好品种。像曲春媛这样的‘田秀才’，为农户带了个好头儿。”瓦房店市总工会劳经部部长宁德舟说。

工会搭座桥

2021年，瓦房店市总工会在推进村、社区工会组织建设及会员吸纳工作时，注意到一个显著现象：尽管新型职业农民群体正蓬勃发展，但仍有很大一部分人为50岁以上。他们固守传统的种植方式，不善于引育新品种，更不会网络销售。在市场行情向好时，尚有前来收购的；一旦市场低迷，产品便会滞销，甚至烂在田间地头。

面对这一状况，一个创新的想法应运而生——何不将那些深谙农业技术的“田秀才”汇聚一堂，通过他们传授先进的种植技术和方法，以更好地服务于广大农民群体？事实上，这一构想与很多农民内心的渴望不谋而合。

翌年，瓦房店市总工会在曲春媛所在的农资公司建立工会。为让更多的农民学会种植大樱桃，工会开始鼓励曲春媛通过快手、抖音，用开直播的方式免费教授科学种植，“一开始我的快手号没几个粉丝，都是工会帮我宣传推广的”。

与此同时，工会依托大连金哲葡萄科技开发农场成立大连市首家现代农业联合工会——李官金哲葡萄产业联合工会。职工代表大会上，经验丰富的“田秀才”于福运被选举为工会主席。为确保工会运作的规范与高效，农场特意腾出了一间办公室，挂上联合工会的牌匾，规定每年至少召开一次全委会。值得一提的是，加入联合工会的会员无须缴纳会费，这进一步降低了农民参与的门槛，增强了组织的吸引力与凝聚力。

“联合工会成立之初只有几十人，现在已经发展到了600多人。”于福运感慨地说。每到农忙前夕，大家便聚在一起，围绕种植难题展开讨论，共同探索更优的种植方案。

联合工会的成立只是第一步，瓦房店市总工会还投入2万元创建“于福运职工创新工作室”。此外，市总工会拿出7.12万元，举办首届“轴都工匠杯”——葡萄栽培管理技能大赛，通过修剪、疏果等4项技能比赛，进一步推动葡萄栽培管理科学化、规范化。

李官金哲葡萄产业联合工会的成立，促进了当地葡萄产业的发展。随后，工会以李官联合工会为蓝本，建立油桃、樱桃、种业、食用菌、果蔬销售产业为主的5家现代农业产业联合工会。

“联合工会的建立并非一帆风顺。”宁德舟回忆，在成立复州城镇果品产业联合工会时，就遇到了难题。复州城镇八里村的东北果蔬大市场，是一个由农户自发形成的农产品交易集散地，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批发商到此进货。尽管农户对联合工会的成立抱有很大期望，可面对众多独立、松散的小摊位，如何将这些力量有效整合，成为摆在眼前的一道难题。

最终，工会经过与政府的多次协调，找到了破局之策——依托复州城镇政府，成立复州城镇果品产业联合工会，由镇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宋明俊挂帅，兼任联合工会主席，政府配备办公室，将松散的农户聚集起来。

2023年，市总工会在6家联合工会的基础上，又成立瓦房店市现代农业产业工会联合会，宁德舟被选为工会联合会主席。“工会联合会的成立初衷，旨在整合各自独立的农产品销售资源，通过打通彼此间的销售渠道，帮助农户更好地销售产品。我也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哪里有问题我就去哪里，将牌匾一竿子杵到田间地头儿。”宁德舟半开玩笑地说。

工会联合会就像一座桥梁，将原本分散的产业联合工会、企业和农户都紧密联结在一起。通过工会联合会，元台镇郑鲜菇现代产业联合会与大连亚惠美食公司签订蔬菜供应合同，不仅自家的鲜菇有了稳定的销路，还带动周边种植蔬菜的农户一同为亚惠供货。

“我是种葡萄的，此前接触的都是同行，后来在工会联合会的协助下，认识了樱桃、苹果等几家种植大户。现在每到冬天大家一起买塑料，谁家遇急事缺工具还会互助帮个忙，解决了不少问题。”农户张凡说。

技能有认证

张新是一名新型职业农民。每年修剪葡萄的时节，他都会挨个儿果园去询问是否缺人手。“临时工主要通过朋友介绍，对于不熟悉的棚户，他们不清楚你的技能水平，就不太愿意雇用你。即便雇用了，给出的报酬往往也很低。”张新说。

2023年，张新的职业生涯迎来转折。他报名参加了由瓦房店市总工会、市人社局以及市现代农业产业工会联合会共同举办的葡萄修剪技能大赛，并在激烈的竞争中斩获第二名。比赛落幕之际，多家企业和农户争相向张新伸出橄榄枝。

“在过去，咱这儿的农民是没有职业技能认证的，但现在不同了。在工会的支持下，工作变得更加得心应手，我的技能也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如今张新成了镇里的名人，谁家葡萄需要剪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甚至还会出差前往山东、吉林。

举办技能大赛的费用，全部由大连市总工会和瓦房店市总工会承担，无需农民掏钱。两年来，瓦房店市总工会结合农时，根据各地的种植特点，在各乡镇的种圃、果园和果树大棚中，陆续举办了4场“轴都工匠杯”劳动职业技能竞赛，以种苗培育、春花授粉、葡萄修剪、苹果套袋、樱桃分拣为竞赛内容，吸引全市2800余名职业农民参赛，一些获奖的职业农民被农户及企业争先雇用。

除技能竞赛外，瓦房店市总工会还从大连请来专家，就现代农业发展趋势及相关农业生产技术开展多场线上、线下培训，累计培训超5000人。通过培训，职业农民的生产经营理念和生产知识不断更新。每逢农忙时节，瓦房店市总工会还会通过各种渠道，为职业农民找雇主。“工会联系的，双方都比较放心，再也不用每天站在大街上等活儿了。”张新感慨地说。

“当前，农民正在由身份化向职业化转型。农民可以靠技能拿奖状，这是对新型职业农民的一个肯定，有利于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宁德舟介绍道，当前，瓦房店市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实践探索，正在多处开花结果。

有了新型职业农民队伍的助力，瓦房店市的农产品科技含量得到进一步提高，一些农户甚至利用滴灌技术、室内种植更加科学合理地进行多茬耕作。但种出了好的农产品后，如何销售出去又成了新问题。更难的是，销售一向是农民的薄弱点，多年难以破局。

销路通八方

随之而来的又一个问题是：速度和单价如何解决？农产品的一大特点就是容易腐烂，物流若不给力，什么都是空谈。于是，联合工会的几名带头人找到市总工会，希望工会能帮忙牵线搭桥，将本地物流的价格“打”下来，并将发货速度提上去。

在瓦房店，京东、申通等9家物流企业，全部集中在一个物流园内，而物流园的管理者——大连光华集配现代供应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连光华”），同样是瓦房店市总工会的会员。在市总工会的协调下，农户的这些想法很快得到了物流园的支持，双方一拍即合，达成战略协议，力求双赢。

合作的第一单，是土特产闫店地瓜。从2023年9月开始，由于本地收购量小，大批优质的地瓜出现了滞销。由于地瓜单价低、分量重，也不是理想的网红产品。为帮助农户降低成本，经市总工会协调后，物流产业园内的申通快递公司同意以低快递费帮助农户向全国各地邮寄闫店地瓜。在各方共同努力下，30万吨闫店地瓜，在短短几个月里售卖一空。

有了第一次成功合作，双方开始将合作的步子迈得更大更快。

农产品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易保存，货发晚了或是储存不好，再好的品种也没人要了。深知这一短板，大连光华主动提出，免费为市现代农业产业工会联合会的农户提供仓库。一旦有顾客下单，农户只需一个电话，快递员就可以验单发货，非常便捷。这样不仅减少人力成本，也节约运输时间。通过这一改变，瓦房店的大樱桃在大连地区实现了当日达。

    如今烂在地里的农产品不再有，“但我们的销售模式还比较单一，跟那些头部电商相比，有很大差距”。宁德舟认为瓦房店的农业依旧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尤其在销路方面。

一条高效畅通的销路，不仅能够确保农民顺利把农产品转化为经济收益，实现增收致富，同时也能让消费者以更实惠的价格购买到高品质的农产品，实现双赢。接下来，工会将通过举办电商技能大赛和直播比赛，培育像“樱桃姐姐”这样的本地涉农网红，扶助开办农产品电商，多元化助推农村产业升级。　　　　　　

推动农业现代化的关键力量

文   辽宁社会科学院 李志国

近年来，本土和返乡的“新农人”不断涌现，这些新型职业农民正在改变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成为解决“谁来种地”问题的重要力量。新农人的成长和壮大，既源于其内在的成长动力，也得益于外部的推动和支持。他们只有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支持，才会在乡村全面振兴的进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时尚农民

关注农业、农村和农民（简称“三农”）领域的人士，想必对新型职业农民、新农人等术语并不陌生。对这些群体进行界定是十分必要的。

新型职业农民是指那些以农业为职业，具备相应专业技能，主要收入来源于农业生产经营，且达到一定水平的现代农业从业者。与传统农民相比，新型农民的特点在于其职业选择是主动的，而传统农民往往被视为一种被动继承的身份。

新型职业农民分三类：生产经营型、专业技能型、社会服务型。生产经营型以家庭为单位，依托社会化服务，从事规模化、集约化等生产，包括专业大户、家庭农场主等；专业技能型则在新型生产经营主体中从事特定生产经营活动，如农业工人、雇员；社会服务型在经营性服务组织或个体中从事农业产前、产中、产后服务，如农机手、植保员、防疫员等。

新农人，则是指那些融合了现代理念、技术、商业模式和创新的生产组织方式的现代农业生产经营者。他们专注于农业的生产、加工、销售和服务等环节，以此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且收入超过当地传统农业从业者的平均水平。这些具有农业情怀、适度规模经营、持续发展潜力和风险防范能力的农业从业者，是现代农业的新兴力量。新农人之“新”主要体现在他们的业态、角色和观念上。他们是一群将新观念和商业模式引入农业领域的人，以农业作为创业的追求，拥有科学文化素养，掌握现代农业技术，并具备一定的经营管理能力，将农业收入作为生活的主要经济支柱，可谓时尚农民。

可见，新型职业农民和新农人分别适用于不同的语境。前者更为正式；后者则带有一定的感性色彩，显得模糊。无论是哪一类新农业从业者，在乡村全面振兴的大背景下，都已成为农村舞台的焦点，因为他们代表着农村的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推动农业现代化的关键力量。

近年来，培育和扶持新农人已经成为农业农村等多个部门的重要职责，重要性日益凸显。2024年，农业农村部发布的1号文件《关于加强新时代农业农村高技能人才工作更好支撑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意见》正是这一工作的集中体现。在培育和扶持新型职业农民方面，重点包括主体培育、组织建设、技能培训、创业支持、生产和经营要素支持以及建立利益联结机制等多个方面，各级政府和相关部门都有其特定的侧重点，共同为新农人的成长和发展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令人欣喜的是，工会在支持新农人方面扮演了关键角色，大连瓦房店市总工会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瓦房店市总工会不遗余力地全方位支持新农人——在组织建设方面，他们在村级全面建立联合工会，并吸纳涉农工会组织创建现代农业产业联合工会；在主体培育方面，他们依托工会组织发展和吸收新型农民会员，建立传帮带渠道；在技能培训方面，他们举办技能竞赛，开展技术培训，成立创新工作室；在创业支持方面，他们鼓励创富典型推广经验技术；在生产和经营要素支持方面，他们争取物流企业及园区助力农产品销售；在建立利益联结机制方面，他们加强新农人与农户、零工、食品公司之间的合作，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从新农人到兴农人

在乡村全面振兴的征程中，这些还远不足以至远方。工会作为引领劳动者的重要组织，还可以将工作深入融合到新型职业农民的各个层面，促进农业发展、农民增收和农村社会和谐。

首先，从主体角度来说，工会可以积极参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组织建设，推动成立家庭农场和农民合作社的工会组织，为成员提供法律咨询、权益保护、技能培训等服务，增强他们的凝聚力和市场竞争力。

如今，我国县级以上的农业龙头企业总数达到9万家，其中包括1950余家国家重点龙头企业。这些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管理的耕地面积大约占全国耕地总面积的27.28%，并且有50.2万家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已经注册商标或通过了农产品质量认证。在这方面，工会能够助力他们强化品牌建设，比如通过引进尖端设备、科技以及管理技巧，实现规模化与专业化的生产模式，可以显著提升农业的整体生产能力和效率，有效地推动小农户收入的增长。

其次，从技能角度看，2023年，我国农业科技进步的贡献率达到62.4%，农作物耕种收的综合机械化率达到73%。工会可以组织技能培训和交流活动，帮助新型职业农民掌握先进的农业技术和管理方法，提高他们的生产能力和市场竞争力，也可以鼓励和支持他们进行创新实践，推动农业科技的普及和应用。

目前，全国农业农村系统已经拥有超过40万人的农业科研队伍，形成了以3.6万名“头雁”引领，620多万家新型农业经营主体、900多万名高素质农民跟随的乡村产业发展“雁阵”，为农业现代化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储备和科技应用基础。工会可以与农业科研机构和培训机构合作，为农民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和发展平台。同时，在培育人才方面，工会也可以借用原有产教融合的成功经验，发展“农教结合”。与各类农业高校开展深度合作，结合学校专业设置，组建由专业带头人和“土专家”代表组成的技能培训服务队伍，培育农业新鲜血液，让更多的新农人变为乡村全面振兴“兴农人”。

最后从服务层面来看，新型职业农民已开始专注于为小农户提供社会化服务。工会可以此为推手，建立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工会组织或联合会，整合服务资源，提高服务质量，并通过加强对这些服务组织的指导和支持，帮助他们提高服务能力和水平，更好地满足小农户的需求。

发展现代农业，着眼点是人。作为职工“娘家人”的工会，在推动新型职业农民专业化、职业化的发展中具有天然的优势和独特的作用。未来希望更多工会组织支持新型职业农民发展，同时探索出一条中国特色培养之路，为乡村全面振兴增添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