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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宁华润本溪三药有限公司自动包装车间,工作人员正在做出厂检查。
2003年,当辽宁华源本溪三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本溪三药”)迁至本溪高新区医药园区时,正值此番景象:厂区简陋,道路难行,周围全是荒郊野岭。随本溪三药一路迁来的员工,看到此情此景,心情犹如坠入了低谷。
同样坠入低谷的,还有本溪。这个小城曾获头衔无数。无论是“煤铁之都”“钢都”,还是“老工业城市”,都曾在一个时期内成为它的别称。然而,这些称呼却因本溪当地煤、铁、建材资源的日渐枯竭而消逝。既是为了摆脱资源枯竭的桎梏,也是为了谋求新的经济增长点,当21世纪初,一个以药企为中心的产业集群铺展开来时,本溪“药都”之称也渐渐深入人心。
然而,产业集群似乎也是竞争对手与日俱增的缩影。20世纪80年代,本溪三药制药技术居行业顶尖,知名度远扬山海关外,产品行销全国。2003年,本溪三药率先迁入高新区,在周围的一片荒地和矮房中,它的厂区可谓鹤立鸡群;如今,这里高新厂区遍地,数家药企集聚,员工众多。
置身于这些相继崛起的厂房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本溪三药也曾掩盖在新秀的光环之下。
决策中成药
回顾本溪第三制药厂(本溪三药前身),似乎全无创业应有的艰辛与苦涩。时值改革开放初期,各地轻、重工业体系重新调整。药企成为各大城市的标配,一时纷纷涌现。对于山城本溪而言,改变尤为明显。城在山中、山在城中,加上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当地中草药资源丰富。这一时期,本溪相继出现6家药企,其中就有本溪三药。
然而,对于创始人姜允贤而言,本溪三药看似从时代的温床中诞生,但一路成长仍可谓风雨飘摇。创立之初,本溪三药由化工局物资站更名而来,基础设施简陋;毗邻大型采煤厂,制药环境堪忧;同时期涌出的6家药厂,前有桓仁中药厂,后有好护士药业,实力强劲,高手环伺中的本溪三药,似乎平平无奇……
事实上,这些问题只是表象。姜允贤深知,能够决定一家企业命运的因素可谓多样,其中最重要的是产品。掣肘本溪三药发展的,也正是其发展传统中药的定位。时值改革开放初期,陆续被引进的西医技术、西药,似乎擒住了民众的心理——药品的价值唯有疗效可衡量。然而,相较于西药的见效快,传统中药讲究细调慢理,疗效并不明显。两相比较下,中药的市场竞争力正大幅下降。
因此,急于求变的不只姜允贤。当时,中药界刮起了一股风气。在各大业内会议、媒体报道中,中西药融合的理论屡见不鲜。然而,落实到各大药企的实际行动,则问题重重:谁都知道中药转型的迫切,可问题在于能否成功。
本溪三药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企业。在那个年代,很多人第一次听到中成药的概念,正源于本溪三药的产品。所谓中成药,即以中草药为原料,加以现代制作工艺制成的药物。中成药的制作方法,改变了传统中药生产耗时、耗力、产量不高的状况,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然而,中成药的概念刚被提出时,业内一片非议之声,本溪三药的工作人员也不置可否。反对的声音似乎不难理解:发展中成药意味着攻克技术难关、消耗大量资源,而产品能否被客户接受,却是未知数。然而,正是在一片唱衰声中,姜允贤最终拍板:做!
这个决定并非盲目决策。为斟酌本溪三药的发展路径,姜允贤曾踏遍全国,走市场、访专家、找合作。而作为决策者的智识在此时展现:传统中医药看似落伍,但早已被大众熟识、接受。倘若加以丰富的临床经验和明确的疗效流程,使其和“舶来品”抗衡,不算难事。他将视线锚向经验丰富的中医学专家,想从他们的想法中琢磨出一条研制中成药的路径。数不清被拒绝了多少次,最终,几位中华医学会的专家认可了姜允贤的想法,将自己手中的经典名方交由本溪三药生产。
商海中的胜利,似乎总是垂青敢为人先的企业。拿到名方后,姜允贤立即更新厂内设备,升级制药技术。回馈随之而来,本溪三药最为知名的产品,都于此时涌现。产品有了,市场的接纳不是难事。很快,四大系列中成药行销全国;无数外地牌照的货车涌入本溪三药;客商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和本溪三药谈合作……20世纪90年代末,本溪三药已成果斐然:营业额多高达1亿元,净利润多达几千万元。
本溪三药工会主席王军,回忆这段往事,仍感慨万千:“如果没有姜厂长的决策,至今本溪三药也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厂。”说到这时,他神色复杂。的确,当时的本溪三药挥别了于寂寂无名中消逝的命运,然而,摆在它面前的另一条路却是抵达巅峰后再度坠入低谷。
步入新时代
低谷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
当时代的冲刷悄然而至时,没有一家企业能够拿到豁免权。20世纪90年代,本溪三药始终沐浴在荣光之下。而当时代的潮水涌去,留给本溪三药的却是难堪的境遇:市场经济春风拂过,以长三角、珠三角为代表的商业热土频频发力,分流了原和本溪三药合作的客商;意识到中成药市场可供深耕后,众多厂商涌入。在全国各地近4000家药企中,近一半厂商主营中成药业务;随着“引进来”“走出去”政策逐渐落地,外企汹涌而至……在群雄逐鹿的药品江湖,留给本溪三药的市场份额已微乎其微。
“事实上,这些都是外部原因。本溪三药之所以走向低谷,更多还是自身问题。”王军如此解释。外部营商环境瞬息万变,而本溪三药却对此反应缓慢。当位于一线城市的药企更新体制机制时,本溪三药崇尚的还是“老一套”,人员冗杂,管理体系混乱,领导班子频繁调换,制药技术迟迟没有提高。“这显然不利于一个企业的成长。”同时,他指出,造成此类现象“有产品滞销、产能过剩的原因,但更多还是企业内部管理出现了问题”。结果已然注定:2000年左右,本溪三药已成为一个棘手的“烂摊子”。
为自救,唯有合资合作一条路可走。这是一条苦路,据王军回忆,当时的领导班子,带着几款畅销产品,单枪匹马走出山海关,寻找合资合作企业。“被拒绝是常事。”说到这,王军不免动容。有的厂商直接闭门不见;有的厂商观察产品后,默默摇头;有的厂商被百般劝说后,终于同意合作,但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好在仍有几家知名企业伸出了橄榄枝,无论是因“三株口服液”闻名全国的三株集团,还是本溪化工集团、上海华源制药、北京医药集团,都和本溪三药达成了合作。2011年12月,时值国务院国资委对中药企业进行整合,本溪三药也并入华润旗下,正式成为华润集团所属华润三九医药全资子公司。身陷泥潭的本溪三药,凭什么能够吸引这些大企业?对此,王军一言以蔽之:“打动这些厂商的原因很简单。本溪三药产品不落后,在国内仍有一席之地。”也许正因手握产品这一“撒手锏”,在得到合资企业的研发资金、厂房设施、技能人才后,本溪三药的转型升级之路迅速展开——2012年以来,连续10余年盈利,累计实现营业收入逾30亿元;已拥有提取、颗粒剂、片剂、胶囊剂4条现代化生产线;2022年,国内一流标准化实验室建成;逐步实现自动包装线的升级改造和智能制造信息化项目……
很多人称如今的本溪三药“于低谷中走向重生”,对此,王军并不认同,“企业一直致力于发展,只是曾一时迷航”。他更愿意称如今的本溪三药为“步入新时代”。“本溪三药虽然经历了风风雨雨,但从未掉队。目前,步入新时代,本溪三药依旧一路向前。”他说。